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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大人讲故事⑭丨回忆我的岩石教研室

游振东

发表时间:2020-12-23作者:网站编辑:路明来源:地大新闻网点击:

  1952年秋,我毕业于北京大学地质学系,不顾家境困难,报名北大地质研究所(即地质系)研究生,师从王嘉荫教授。院系调整后,我随之进入北京地质学院(中国地质大学前身)岩石教研室。今将自己学习、工作点滴记忆如下:


  岩石教研室诞生了


  根据国家经济建设的需要,院系调整决定,北方几个院校的地质系,合并成立一个独立的学院,按照苏联模式,以莫斯科地质勘探学院为样板,建立北京地质学院,主要由北京大学、清华大学、天津大学(原北洋大学)和唐山铁道学院等院校的地质系(科)合并组建而成。


  学院随即成立矿产地质勘探系,下设岩石教研室,进入岩石教研室的教授有北京大学的王嘉荫、清华大学的池际尚,天津大学的苏良赫和地质研究所的杨杰,王老师是教研室主任。除了王老师,其他都有从国外留学回国的经历:池际尚留美,苏良赫留英,杨杰留法。此外还有从北京大学来的林墨荫、戴东林和我,清华大学来的何镜宇、孙桐逸、夏卫华,天津大学来的李万亨、彭一民。不过,我当时是研究生。


  我们系里原有矿床学专业的卢作祥,是张炳熹先生的研究生。从外校过来的研究生有石油地质专业的陈发景、陈庸勋,张本仁、苏明迪则是矿物学专业。


  当时学校主要精力放在本科生教学,研究生教学并未提上日程。王先生曾问我有何打算,我说:“我想更多的学习,打好基础”。他告诉我:“建几层楼,打几层楼的基础”。 加上当时强调学习苏联,总想等苏联专家来后,再看怎么安排,所以除了一部分时间自学外,也参加带实习课等教学活动。


  承担部分教学工作


  岩石教研室教学任务很重,要负责全校各系的岩石学教学。教授、讲师负责讲课,实习就由助教负责。新校址尚未兴建,所有教学活动都在北大地质系的地质馆进行。我参加辅导1954级的《岩石学》,这是王嘉荫先生的课,林墨荫是主要辅导老师。显微镜很少,把系里所有显微镜都用上,包括老旧的黄筒显微镜,才勉强做到一人一台。上实习课时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帮学生调视距、找视域、找颗粒。特别是锥光系统,调起来相当费事。王先生讲课,不仅传授知识,在课上他经常提醒:“在锥光镜下观察干涉图时候,一定要先眼看着把镜头放低,再向上提镜头调节焦距,以免发生镜头压碎薄片的事故。”在实验课中,我们也是这样,既要帮助他们,还要时时提醒他们注意爱护仪器。


  除了带实习课,我还协助李万亨老师配制浸油。在晶体光学实习的最后,总要安排2次4节课的油浸法透明矿物鉴定。折射率是鉴定透明矿物最简便的方法,就是将需要鉴定的矿物,粉碎成碎屑,在偏光显微镜下,用更换浸油的方法,不断对比,测定出矿物的折射率,借以确定矿物的种属。为了进行实习,需要配制已知折射率的一套浸油。1954年学校已迁入新校址,我们岩石教研室就安排在教2楼3层。一次李万亨老师要配置浸油,就让我去参加。他用量筒配制出不同折射率的油,我用阿贝光率计帮他测出油液的折射率。用了一天的功夫,配齐教学需要的浸油。


  除了一些教学任务,我的时间主要消磨在图书馆。楼里就有系图书馆,可以阅读新来的书刊,借阅书籍也蛮方便。因为教学需要,新版的英国狄瑞尔的《The principle of petrology》是我花最多时间精读的教科书。


  高校兴起学俄语热


  院系调整以后,高校兴起学俄语热。我在大学2-3年级就选修俄语,所以还有点基础。1952年秋,系里已经得到莫斯科地质勘探学院部分基础课程的教学大纲,其中《普通地质学》《地貌学》的教学大纲,已经由袁复礼教授译成中文,我从马杏垣先生那里拿到他的译稿学习。马先生那时正忙着张罗院系调整的事务,不久,他骑车在地质馆见到我,就通知我说:“北京市委在清华办俄语速成班,你赶快去清华找何东昌同志,他会安排你学习。”


  第二天一早,我就到东华门乘清华校车,不到7点就到工字厅,找到何东昌同志,他是清华党委书记。他看我是学地质的,就安排我到水利系跟那里的老教授们一起突击学俄语,其中就有后来调到我校任测量教研室主任的周卡教授。教我们俄语的,是清华年轻教师。所谓速成,就是把俄语语法,总结成简单易记的规律,使大家阅读时易于抓住语法关系,从而领会俄语含义。来学习的老先生都有其他外语基础,发给我们的油印本讲义,也都是普通水利专业的文章,特别是有一些专业词汇,如压强、物质、弹性等与英语不同的俄语表达方式。通过一个月的突击,我阅读俄语专业书籍的能力的确有很大提高。


  不久,我们学校也开办老教授俄语速成班。请高书平同志主讲,陈庸勋和我参加辅导。参加这次速成班的有20余人,多是各校老教授,年纪最大的要数潘钟祥教授,另外还有中科院古脊椎所的周明镇和胡祖康。老先生们学习十分认真,都用小字条写上俄语单词,便于随身携带,增强记忆,那种孜孜不倦的精神令人佩服。记得1952年底,年轻教师也都上过俄语短训班,由当时的地质指导委员会派年轻教员来教。经过培训,一般教师都能借助字典阅读俄语书刊。


  那时教研室已拿到苏联高等学校教材,卢奇茨基的《岩石学》由夏卫华老师组织翻译成中文,我负责变质岩部分约10万字。在翻译过程中,我把糜棱岩译成糜烂岩。初稿送给王嘉荫老师审阅,他把糜烂岩全改为糜棱岩。后来知道岩石的中文名称都是经过审定的,不可擅自改动。该书1954年由地质出版社出版,署名为北京地质学院。


  1953年春,考虑苏联专家很快会来,学校聘请了一位白俄的戈柯列夫,专门为研究生开设俄语课,提高俄语口语水平。在地质馆3层的一个教室里上课,学习日常生活用语,以及各种俄语表达方式,历时一个多月。


  1954年春新校址落成,我们都迁到学院路29号院新址工作。这时,从国内各院校选送了一批研究生陆续来校,进入岩石教研室的有刘宝珺、王东坡、郑伯让等人。1954年,勘探教研室来了拉尔琴科,是莫斯科地质勘探学院勘探系系主任。除了指导矿床勘探教研室研究生外,我们岩石教研室 10名研究生也归他指导,总共指导了31名研究生。


  拉尔琴科开了《矿床勘探》和《矿床工业类型》两门课,研究生上这两门课,要经过考试。研究生论文是一人一题。正值第一个五年计划,我们31人分散到各地的著名矿区收集论文资料,1954-1955两年为收集论文资料阶段,1955-1956年就是编写论文,准备答辩。1956年5-6月份答辩完毕,专家回国。


  我的论文是《山东历城桃科镍矿》,王嘉荫先生是我的中国导师,因为语言和专业的差异,论文过程中主要是受王老师指导,1955年底王老师奉调北京大学任新建的地球化学教研室主任,1955年夏他还亲自到野外检查指导,是他提醒我注意断层对矿床的控制。他走后,由池际尚先生指导,她检查了我的岩石薄片,在矿床围岩强烈蚀变的绿片岩中发现残余的褐色角闪石,这就为围岩原岩性质提供重要依据。


  研究生毕业以后


  1956年研究生答辩毕业以后,我留在岩石教研室任助教。那时教研室来了苏联专家列别金斯基,全国地质院校(系)都派教师前来学习。专家在校两年培养了6名研究生,他还研究了山西大同火山岩,我协助他收集相关国内文献资料,完成专著《大同火山群》,1958年由科学出版社出版。


  1956年秋天,我接受的第一个教学任务就是给石油专业二年级学生上《晶体光学和岩浆岩》。岩石教研室对新教员要求极严,上课前要试讲,有苏良赫等有经验的老师来听,提改正意见,不仅对教学内容,就连讲课时的姿势也都一一指出。


  就这样,我在教学中还是出了问题。因为学时有限,讲课必须严格按教学大纲。可是我在给学生讲折射率时,不但讲折射率,还介绍英美教科书里的光速面概念。这就超出讲课内容,而且讲的又快,结果学生没有听懂,反映到系里。为此,时任系副主任的池际尚先生会同系主任杨遵仪老师,专门找我约谈,说明讲课不是做科研报告,一定要按讲学大纲安排讲课内容。这入门第一次教训,给我印象深刻,从而也可看出当年系领导是何等重视日常教学的。


  1958年春,中央发出“鼓足干劲、力争上游”大跃进的号召,学校与各省地矿局订立合同,承包1:20万区域地质测量。池际尚教授与山东地矿局合作,承包山东西部泰安、新泰、临沂等8幅1:20万区域地质测量,为期4年。我因在桃科搞过镍矿,所以自动报名参加。担任小队长,负责泰安幅南半幅工作。领着8个同学按照苏联区测规范跑路线、金属量采样、填图。工作开始前,我正在野外现场教学生怎样做路线地质图,池先生和王哲民书记就来到现场,见我一人在那里讲解,临走池先生提醒我要注意发挥高年级同学的作用。那年秋,各地响应号召大炼钢铁,“为1070而战(就是全国钢铁年产要达到1070万吨)”,我们的野外工作时间也随之延长到年底,才收队回京。1958年至1961年4年期间,池先生不顾繁忙的教学行政工作,仍坚持到山东大队工作直至提交验收,她对工作的负责精神,令人感动和敬佩。


  1959年恰逢建国10周年,池先生组织教研室部分老师编写《岩浆岩岩石学》,作为建国10周年献礼。我参加编写超基性岩、基性岩、和岩浆岩岩石化学等章节,她在序言中指明岩石学发展方向,在岩石学界有深远影响。由此,岩石教研室逐渐建成岩石学国家重点学科。


  从1952-1962年,这10年我在岩石教研室教学、科研的磨练,收获良多,逐渐成长为一个能胜任岩石学教学的教员。1962年因工作需要,我转到区地教研室,协助马杏垣教授从事前寒武纪变质岩研究工作。


2015年在40届国际地质科学史学术研讨会上发言

2016年冬在书桌旁

  作者简介:游振东,1928年9月生,1952年8月毕业于北京大学地质学系。1956年8月研究生毕业于北京地质学院,长期从事变质岩、 变质地质学的教学科研工作。 (编辑肖潇 特约编辑徐燕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