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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大人讲故事①丨麦香学院路

常 江

发表时间:2020-11-10作者:网站编辑:路明来源:地大新闻网点击:


  打听北京人,这学院路是无人不知,无人不晓。1952年高等教育院系调整,从“蓟门烟树”这一带开始,到六道口,像切豆腐似的,在麦子地中,嘁嚓咔嚓,切出了八大学院,路两边各规划出四个大学的位置,这条路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学院路。


  可现而今,您要问这八大学院,是哪八所大学,十有八九说不全,说全的一两位,保不齐还有说错的。上网查查?您可说着了。搜索“北京八大学院”,出来的多数是“北京电影学院八大美女”,这是哪儿跟哪儿呀。好不容易找出三条相关的网站,一个是2008年北京奥运会期间的视频宣传片,讲学院路的变化,主持人信口这个说呀,把北大、清华、外语学院,都搬学院路了;一个还靠点谱,只是想当然算上政法大学,砍了林业大学;再一个,说的现在的名字全对,老名字错了一半,比如我们这个中国地质大学,从来就没叫过“中国地质学院”。我编过一部《数字合称词海》,收了一万多个词条,再版时真得补上一个“北京八大学院”,明确告诉读者,自南至北、先东后西,分别是:北京医学院(现北京大学医学部)、北京航空学院(现北京航空航天大学)、北京钢铁学院(现北京科技大学)、北京地质学院(现中国地质大学)、北京石油学院(现中国石油勘探研究院)、北京矿业学院(现中国矿业大学、北京语言大学)、北京农业机械化学院(现中国农业大学)、北京林学院(现北京林业大学)。


  这名字全变了,往大里变,往顶尖上变,整个学院路也全变样了,成为北京一条环境优美、人文荟萃的名街,依然保持着教育文化圈的优势。


  想当初,这条学院路是一片非常单调、偏僻的地方,一水儿的麦子地。出西直门就是郊区,各个学校门前,起初就是一条小道,邮递员挑担子、骑自行车送信。后来,修了路,那路也很窄,只有两辆车宽,同行的两个人,在马路两侧可以边走边聊天。所谓人行道就是庄稼地的地边,行人很少的。31路公交车,几乎就是八大学院的专线,算跑郊区的,车票比市区的贵,坐到平安里,是2角。


  我1961年上了北京地质学院,家住城里,周末回家,很少坐车。倒不是为省几角钱,主要是张扬地院学生的“个性”:为祖国工作50年,一辈子用双脚丈量大地,走路是我们的基本功,此时不练,更待何时?为在家多蹭两顿饭,一般周六下午回家、周日晚上回校。回家时,路上还有夕阳,身旁的麦子,就在脚边,举手可握,有风吹来,刷拉刷拉响,倒像是有个伴,不知不觉就看见西直门了。返校时,一般是傍晚,天越来越黑,在麦子地边上走,总觉得影影绰绰的,瘆人。尤其是走到两个学校主楼之间的“暗区”,我总感觉身后有什么响动,常常离开麦田,在马路中间疾行,反正车不多。当然,大声背背诗文什么的,也能壮胆。尽管如此,该走还得走,练嘛!


  要是在高处看麦田,别有一番景象。每次野外实习,出发或者归来,我们都站在大卡车上,看着学院路两边的麦浪,不禁心潮滚滚。一般情况,车到北京医学院,就开始唱歌,地院男生多,北医女生多,或许是一种原始的对歌心态吧,可惜没人响应。其实,真正的目的,还是彰显自己,我们唱的是《勘探队员之歌》,那时,地质工作是八大学院中最让人自豪的职业了。


  也许是当时整个社会对地质人有很高的关注力,学院路最“繁华”的地区,就放在地院的边上,那是人们熟知的五道口。


  说起五道口的繁华,那时有代表性的是两处地方;


  一个是电影院,叫做“五道口工人俱乐部”,有电影,有演出。学生很少去看电影,除非集体包场,因为学校有电影看;尤其困难时期,师生营养不良,让学生节省体力、把学生从自习室中拽出来的最好的办法,就是放电影。各个学校争相上映最新的片子,有时弄得我们到处赶电影的场子,比上自习都累。再有就是“文化大革命”中,电影院歇菜了,各大院校总放一些供批判用的“毒草影片”,那是极吸引人的。一天夜里两点,传来消息,说北航要放《清宫秘史》,不管是造反派还是保守派,都不睡觉了;又听说北航大门不让进,我们就像夜袭鬼子据点似的,钻过两道铁丝网,趟过一片麦子地,成功越过“封锁线”。


  另一个是商场,叫暂安处商场,据说是“大跃进”时期,和北京市内的几个商场用同一个图纸盖的“标准”建筑。这个商场比起别家来,有个最大的不同,就是只要能拆开的、能剪断的、能接住的商品,都能零着卖。花布,可以买一尺,也可以买一寸;香油,可以打一斤,也可以打一两;就连毛线、电线,要多长就剪多长。酒、醋、酱油、食用油,都是装在大桶里,要多少有开关控制。这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事,那时和我这穷学生无关,但有一件事真还让我开心。


  我那时当学校广播台的台长,主持正常的、规范的编辑、播音,每天晚上都要改稿、审稿,为了提神,被一起熬夜的黄占秋老师引诱成了烟民,经历了接烟、蹭烟、买烟、撒烟(以及现在戒烟)的全过程。那时,香烟虽然不贵,像常抽的“握手牌”一盒才1角3分,累积下来,一个月也是不小的开支。节约开销,两个办法,一是不买贵的,二是不买整条的。也别太亏待自己了,每逢节日,也打打牙祭。五道口那商场能拆的都零卖,花上三分钱,买上一根“中华牌”的烟,用纸包好,回宿舍慢慢品吸。


  这个商场还附设一个食堂。叫食堂,说明是国营的;叫饭馆,差不多是集体所有制的;那时,没有饭店、酒店,更没有食府、广场。这个食堂,在五道口是“只此一家,别无分店”,好在它和商店一体,都在“便民”,并不欺客。夏天,有时食堂晚上十点才关门,于是,在夜里加班的时候,那位教我抽烟的黄老师,常常带我去食堂吃碗馄饨,外加一个火烧。


  从地质学院西门去商场、食堂,是没有路的,要经过一道田埂。田埂两边,种麦子,也种些菜,无论何时,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麦香或者新鲜蔬菜的味道,这种来自泥土的味道,沁人心脾。而在没有路灯的晚上,小心翼翼行走其间时,这种味道给人一种归家的感觉,挺好。


  当年,八大学院是麦海中的一座座孤岛;现在孤岛早已浮出水面,连成一片灯火辉煌的街市,而麦海却永远消失了。


  真想念有麦田的日子呢!


大学期间本文作者在教室朗诵诗稿

本文作者2020年“聂绀弩杯”年度诗坛人物颁奖会上


作者简介:

  常江,本名成其昌,我校物探系66届毕业生。在青海地质局工作16年。中国地大北京地质管理干部学院教学部主任,评聘为语言学教授,在中国地质图书馆副馆长任上退休。历任中国国土资源作协主席,中国楹联学会名誉会长。现为中国自然资源作协名誉主席。有“帐篷诗人”之称,是“从地质队走出的文化学者”。从事文学创作60余年,有各类著述60余种,包括12卷《常江文集》。先后获得宝石文学奖、满族文学奖、“瓯海杯”中国对联理论奖。获得2020年“聂绀弩杯”年度诗坛人物奖。 (编辑肖潇 特邀编辑曾佐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