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烟旧事

　　    我有一只浅蓝色的水晶烟灰缸，很漂亮，也很干净。只是我戒烟了，全是女友沙沙的主意：“你呀吸烟时的样子很酷，可惜那两根用来夹烟的食指和中指，像鲜黄的标签，活生生的，刺得人眼疼。”其实我的手不难看，反而修长，很适合弹钢琴的那种，不过终究是拿起了笔，很惘然地爬着格子，还带着烟灰缸。

　　初二那年，班里开始有人偷偷地抽烟了，而且还是很高档的。

　　“饭后一支烟，赛过活神仙，哎，来一支吧，不过躲着点。”

　　“能赛过活神仙，想必不错吧！不过我是好孩子，谢了。”

　　其实说归说，心里倒是挺痒的，具体一点它是一种诱惑。看见同伴吞云吐雾，心里似乎也是有一种烟雾缭绕的错觉。

　　任何对事物的企盼压抑得太久，就会变得无法想象。有一段时间我没有想起香烟了，我做了比抽烟更不好的事情，我变成了坏孩子，不好好学习，不和任何人交往，不关心任何事，原因是我的父母爱他们自己比爱我来得更浓，他们离婚了。

　　我性格中所有的叛逆和颓废就是那时侯铸造出来的，连同我的第一次吸烟。“怎么了，兄弟，酷的连话都不说了。看你成天愁眉苦脸的，相当忧郁王子？唉，烦了就抽两口，保证你心情舒畅。”第二次被人劝着去抽烟了，我有点胆怯，却又渴望尝试能忘却伤痛的滋味，于是我从父亲上衣口袋里偷了一支烟，一支匆忙间忘了是什么牌子的香烟。记得那次躲在房间里点燃它的时候，那火光让我以为抓住了牵引自己灵魂的绳索。吸烟的第一口只有辣和呛的感觉，胸口里一阵翻腾就咳嗽起来，但是我终于有了兴奋的感觉。那年我读高一。

　　从此，我变成了一个顽固的烟民，不管是伏案写作还是低头沉思，总有孤独与烟雾相伴，甚至在高考复习的时候，吸得更厉害。我拼命的温书，整个高三像我用来藏烟的盒子，烟草和忧郁的味道愈酿愈浓，伴着苦涩的汗水，让人觉得有点辛酸的浪漫。后来我终于上榜，可惜的是那两根手指却已泛黄。

　　这一段经历在我大二的时告诉了沙沙，她当时的表情我已忘记，只是摸着两根手指呢喃，“你怎么能躲在香烟里，躲在自己的壳里而不敢面对？你不可以这样对自己的，你根本不适合成为这样的懦夫……”在她看来，我已是懦夫，可如果说我那段冒然的尝试是一种幼稚的话，那后来的选择是否证明我已不再迷茫？

　　大一的暑假，回到父亲的家里，总是显得格格不入，我又有了后妈和妹妹，一切是陌生的。后来我终于忍不住逃了出去，在外地打了两个月的工，待到开学前才回家。那一晚，面对父亲我无语。“你长大了，有自己的想法，我不拦你。”父亲说着递给我一支烟，是红梅的。“我知道你抽的烟又杂又多，以后少抽点，红梅的不贵，挺淡的。”我点头答应了一声，点燃烟，猛吸了一口，味道很温和，像与父亲相处的所有一样稀薄。当我看见父亲眼中晶莹的闪烁，所有报复的快感刹那间化为惭愧，那些无法共同生活的遗憾被父子间的血脉亲情一一淹没在心海深处，或许生活总是无法完美。

　　从此我只抽红梅香烟，不是因为它便宜，我想，温和或许能够等同于温柔，就像沙沙对我，“你戒烟吧！抽那么多太伤身体，只要有我在你身边，就不许你受到任何伤害。”“我听你的，戒了它，我保证。”

　　再从此，我所有的香烟，还有那些有关它的记忆全尘封在沙沙为我准备的抽屉里不在开启，因为我的生命已重新承载了一份沉甸甸的爱。